我有时候也会问自己,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?敏感、笨拙、不够乐观……这些词语怎么都没办法把一个人塑造成言笑晏晏的好模样。可换一个方向,在这些描述的背面,又是另一番天地:略微敏感的性子总是能让人发现细枝末节的纹理,一圈圈荡漾开来,总能淘到一些好宝贝;虽然笨拙却活得踏实认真,走完每一步,都要看看脚印是否踩得稳妥,从而使好景致入眼的同时也入了心;纵然不够乐观,也不缺乏热情,对待这个世界,总是乐呵呵。
是这两年,我才慢慢学会揭开了这个背面,开始知道喜欢自己。之前的许多年,更像是秤砣,在不够有能力负重的年龄,偏要往身上加码。大概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,希望自己活得耀眼一点,不囿于生活,不困于世情。
然而,在我们很年轻的时候,这与其说是向往,更像是空谈。你想要耀眼,就总要为自己寻找一些光环,罩在身上,这个追寻之路,从来都漫长。
对于大多数普通人,都是如此。
可是没关系啊,只要你喜欢,自然愿意去追。只是在追的过程中,需要给自己一个平衡点,让人向往着日月,还能踩着星星一路欢喜下去。
这样,你会发现,世界很大,你追得有点累,可又很美,你舍不得不去追。
我的平衡点就是我无处不在的小欢喜,随便捞起来一个就足够在黑暗里点亮一盏灯。哪怕还不够耀眼,却总有灯光打过来。
冬天暖阳普照的时候,我喜欢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人。有老人眯着眼睛听戏,播放器的声音很大,却不觉得吵。有小孩子拿着羽毛球拍晃晃悠悠地发球,掉在地上,重新捡起,乐此不疲。也有极具流浪气质的大叔,抱着吉他弹唱着老到有静气的民谣。
处在放松状态下的人,没有戾气,总让人格外留意。
夏天傍晚余温未散尽的时候,会步行很远的路,为着去吃某家小店的特色冷饮,隔着窗户看街景,有姑娘在路边拦出租车,风过处,头发盖过前额,还能窥到好看的眉眼。
无意间的留恋,漫无边际,总让人坦荡荡地舒服。
也有些欢喜是别人投递过来的,伸手捧住,满是谢意,却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剔透的暖,所有能出口的话都在那样的漂亮里失了气息。因为这些善意的存在,让我无数次感动与这个世界的慷慨。或许你也遭遇过它的不公,可这些微小的力量,让你对它有了更多的宽容。
把暖给了别人,别人又给了别人,温暖便流通于世。
就是这样低微的、平和的,甚至可以说是青涩的人、事,它们对我来说是生活的胶片。在每一个我提不起来气力的行程里,我发现了它们,也被它们感染。我们围坐在一起,打造出的画面一幕又一幕。
没有喧闹,微笑和叹息都不发声。
也正因为此,使得文章的内容显得私人化。更像是偏安一隅,低吟浅唱。可谁又能说偏安一隅就不会蓬勃生长,低吟浅唱就不会等到驻足听曲的人呢。
在私人化的物语里读到属于自己的情绪,这是我常遇到的事,也希望带给不同的人。某一刻的情绪碰撞,我们都呆立片刻,相视一笑,就懂得了其中的意味。
惭愧的是,这意味尚不够深远。纵然写作是我多年的欢喜,一直以来,如孩童般怀着赤忱,半分未曾想过丢弃。可在文字面前,我依旧很低很低。
书写的这些文字还很浅薄,可我总想,未来还有十年、二十年,去用心,用力,即使现在写得不好,总有一天,会变得好一点吧。至于我年轻的生命里,想要把看过的东西梳理一番,等到老去相逢,面对这些稚气,还能傻笑一番,与之相认。
纵它来时浮光掠影一现,我亦视如珍贝。
而这些微物和遇见里的悸动,只能放在如今写,才不过分矫情。
姑且算作我的执拗。
我小心翼翼地把我的世界剖开给你看。若能让你摒弃了浅薄,看到细碎的真诚, 哪怕只有丝丝缕缕,于我而言,就是对这些年坚持的肯定。
廖一梅的《像我这样笨拙地活着》里面有句话,我一直记着:悲观主义不是情绪,是你对世界的基本认知和态度,我不是一个死气沉沉、郁郁寡欢的人,我是一个乐呵呵的悲观主义者。乐呵呵的悲观主义者,我极其喜欢这个定义。若能这样一直笨拙地、乐呵呵地活着,未尝不是幸福。
老去的时候,还可以在墓志铭上写:她认真活过这一生。
写下这些时,帘外十一月的秋雨正潺潺,正是,世事大梦一场,人生几度新凉。